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小世界
白发女子离开了，来如鬼魅，去也飘然。
像这样的人，世上能拘束住她的，实在太少了。
她是与李墨类似的存在，却又多出很多烟火气。
所谓凡尘仙子，大抵是这个模样了。
望着白发女子消失的地方，陆念情隐隐感到遗憾。
如果。
如果没有那一场两地之变。
或许，在不久的将来，他和小海棠应该也能变成这般来去自在的神仙眷侣。
也不会有如今夜这般的惘然。
陆念情摇摇头，慢悠悠走到不远处一株海棠树下，轻轻坐了下来。
他靠着树，屈着膝，抱着肩，闭上了眼。
夜还很长，好好休息，才是不会错的道理。
修行者辟谷食气，并非就不需要吃饭睡觉。修行者再如何强大，终究也是人。只要是人，就逃不过红尘间的莽莽束缚。更何况，陆念情现下确实很累。倒不是身体上的，只是思绪乱了、念想乏了。明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、很多人要见，新的开始总会很忙，必须要养足精神呐。
毕竟。
生活还是要继续。
这是世间最大的幸运与不幸。
陆念情醒来，刚睁开眼睛，便发现眼前是一片纯粹的红。
喜欢穿这种红衣服的，当然就是红衣了。
只见她叉着腰，睁大眼睛看着陆念情。
陆念情笑了笑，抬起手在她面前晃晃，轻声道：“怎么了。”
红衣将陆念情上下打量了一遍：“昨晚我师傅来找你了？”
“是啊。”陆念情缓缓起了身，伸了个懒腰。
红衣俏脸稍稍红了一下，然后抿唇道：“我师傅跟你说什么了？”
陆念情莞尔道：“没说什么。”
“真的？”红衣狐疑。
“真的。”陆念情慨然道，“就是闲聊罢了。前辈说，你要是想呆在这也没关系，等想回去的时候再回去便好。她还邀请我，若有闲了，陪你一起去灵飞山看看。”
“噢。”红衣轻轻应了一声，意外地表现出小女孩的姿态。
陆念情走到湖边，感受着从花叶间吹来的清风：“前辈应该已经回去了，你呢。”
“干嘛，这就要赶我走啊。”红衣一听急了，跑到陆念情身后，扯住他的衣角，鼓起嘴道，“没门！我偏要赖着。”
陆念情摇头苦笑：“你急什么呀，没要赶你走。这不只是问问你将来的打算么。”
红衣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，言语上却一点不让：“那，反正我是不走的，这就是我的打算了。”
陆念情点了点头，认真道：“你留在这里当然是没问题的，不过，往后要做的事情，很多都不止牵涉到我一个人，所以，你得答应要听我的话，不准胡闹。”
“喂，你这话说的，我之前哪有胡闹呀。”红衣攥起拳头往他背上轻捶。
陆念情眨了眨眼睛：“呵呵，不管有没有胡闹，答应听我的话就好。”
“啧，答应你就是了。”红衣撅了撅嘴。
“这样才好。”陆念情眉眼轻垂，“我们回辽阳。”
陆念情想，红衣应该猜不到他的“小心思”。他只是莫名有些害怕，害怕将来又有一天，他无法保护自己身边的人。万一，真到了那时候，他希望能任性地用一下这个看起来很脆弱的小约定，让红衣跑得远远的，越远越好，至少不会受到伤害。
只是，他觉得红衣猜不到，却未必就真是如此。
事实上，红衣清楚得很。
她知道，这个天下第一大傻瓜，一定是想着将来遇到危险就用这个小约定来让她撇清关系，然后一个人去当英雄。
哼，我才不会让你如愿。
红衣这样想的时候，心里却充满着酸涩与戚伤。
风起风落。
陆念情和红衣几乎在呼吸间便回到了那熟悉的小院落里。
天光清洌，幽微渺远。
陆念情抬手拂过海棠树的枝干，恍惚的神色在眸中一闪而过，继而便化作绝对的坚定。
他合上眼，心情却愈发平静。
徘徊的时间已经够久了，如果要走自己的路，就不能再茫然下去。
为了小海棠，也为了自己。
过往一切如灯花走马，将来种种犹月垂花开。
过去将来，皆付现在。
陆念情睁开眼睛，轻轻呼出一口气。
结束，也是开始。
从此以后的陆念情，或许会是不一样的陆念情，也许就是曾经的陆念情。
无论改变与否，陆念情都是陆念情。
回雁楼依然是那个回雁楼。
回雁楼不再是那个回雁楼。
有些人还在，有些人却永远回不来了。
二层楼上，聚集了不少人。
过去的数月，宛如数年。故旧相逢，本是一大乐事，落在这般处境里，又能到哪里去找半分喜意。
第一次清醒过来的那段时间，陆念情虽然向萧静姝打听了忘川来袭时的境况，可萧静姝担心他心绪受影响，终究只是简单说了说。陆念情花了足足一天的时间翻阅卷宗，总算对变故前后及大燕作出的应对与所受的损失有了知悉，这才于夜幕微垂之时于回雁楼汇聚了这些人。
这一天，对于陆念情来说，是莫大的煎熬。
他没有选择，只能一个一个去接受身边人的离开。
李彻元死了，蝉羽死了，秋滢也离开了，谁都没想到，那个晚上，她闭上眼后就再没有睁开，还有郁鸾非这般铁血的汉子，以妙真之躯和都市王拼到两败俱伤却终究是没有捱过幽冥的追讨，燕子营里的那么多人，甚至连走的时候都还没有名字，对于他们来说，燕子就是最好的名字。而这些，还仅仅是那一晚，海棠山庄中的伤亡。
到底死了多少人？
陆念情每每想起，都觉得有些窒息。
幻梦中所见，终究只是一隅罢了。
他很无奈，也无力。
他能做的，只有接受。
如果连接受都做不到，何谈开始。
接受了，才能开始，才有了现在这一幕。
除了萧静姝、颜青青，还有红衣、雪墨外，楼中的其余人大多是变故发生后第一次与陆念情见面。他们自然看到了陆念情一头白发，念起过往，多是心伤神哀。而陆念情，未尝不是如此。
少了太多熟悉的面孔。
太多，太多。
陆念情总是将手负在身后，是因为害怕大家看见那深彻的颤抖。
如今的他，便是燕之支柱。
只要他表现出绝对的坚强，大燕才会安稳。
他必须坚强，大燕也必须安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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像这样的人，世上能拘束住她的，实在太少了。
她是与李墨类似的存在，却又多出很多烟火气。
所谓凡尘仙子，大抵是这个模样了。
望着白发女子消失的地方，陆念情隐隐感到遗憾。
如果。
如果没有那一场两地之变。
或许，在不久的将来，他和小海棠应该也能变成这般来去自在的神仙眷侣。
也不会有如今夜这般的惘然。
陆念情摇摇头，慢悠悠走到不远处一株海棠树下，轻轻坐了下来。
他靠着树，屈着膝，抱着肩，闭上了眼。
夜还很长，好好休息，才是不会错的道理。
修行者辟谷食气，并非就不需要吃饭睡觉。修行者再如何强大，终究也是人。只要是人，就逃不过红尘间的莽莽束缚。更何况，陆念情现下确实很累。倒不是身体上的，只是思绪乱了、念想乏了。明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、很多人要见，新的开始总会很忙，必须要养足精神呐。
毕竟。
生活还是要继续。
这是世间最大的幸运与不幸。
陆念情醒来，刚睁开眼睛，便发现眼前是一片纯粹的红。
喜欢穿这种红衣服的，当然就是红衣了。
只见她叉着腰，睁大眼睛看着陆念情。
陆念情笑了笑，抬起手在她面前晃晃，轻声道：“怎么了。”
红衣将陆念情上下打量了一遍：“昨晚我师傅来找你了？”
“是啊。”陆念情缓缓起了身，伸了个懒腰。
红衣俏脸稍稍红了一下，然后抿唇道：“我师傅跟你说什么了？”
陆念情莞尔道：“没说什么。”
“真的？”红衣狐疑。
“真的。”陆念情慨然道，“就是闲聊罢了。前辈说，你要是想呆在这也没关系，等想回去的时候再回去便好。她还邀请我，若有闲了，陪你一起去灵飞山看看。”
“噢。”红衣轻轻应了一声，意外地表现出小女孩的姿态。
陆念情走到湖边，感受着从花叶间吹来的清风：“前辈应该已经回去了，你呢。”
“干嘛，这就要赶我走啊。”红衣一听急了，跑到陆念情身后，扯住他的衣角，鼓起嘴道，“没门！我偏要赖着。”
陆念情摇头苦笑：“你急什么呀，没要赶你走。这不只是问问你将来的打算么。”
红衣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，言语上却一点不让：“那，反正我是不走的，这就是我的打算了。”
陆念情点了点头，认真道：“你留在这里当然是没问题的，不过，往后要做的事情，很多都不止牵涉到我一个人，所以，你得答应要听我的话，不准胡闹。”
“喂，你这话说的，我之前哪有胡闹呀。”红衣攥起拳头往他背上轻捶。
陆念情眨了眨眼睛：“呵呵，不管有没有胡闹，答应听我的话就好。”
“啧，答应你就是了。”红衣撅了撅嘴。
“这样才好。”陆念情眉眼轻垂，“我们回辽阳。”
陆念情想，红衣应该猜不到他的“小心思”。他只是莫名有些害怕，害怕将来又有一天，他无法保护自己身边的人。万一，真到了那时候，他希望能任性地用一下这个看起来很脆弱的小约定，让红衣跑得远远的，越远越好，至少不会受到伤害。
只是，他觉得红衣猜不到，却未必就真是如此。
事实上，红衣清楚得很。
她知道，这个天下第一大傻瓜，一定是想着将来遇到危险就用这个小约定来让她撇清关系，然后一个人去当英雄。
哼，我才不会让你如愿。
红衣这样想的时候，心里却充满着酸涩与戚伤。
风起风落。
陆念情和红衣几乎在呼吸间便回到了那熟悉的小院落里。
天光清洌，幽微渺远。
陆念情抬手拂过海棠树的枝干，恍惚的神色在眸中一闪而过，继而便化作绝对的坚定。
他合上眼，心情却愈发平静。
徘徊的时间已经够久了，如果要走自己的路，就不能再茫然下去。
为了小海棠，也为了自己。
过往一切如灯花走马，将来种种犹月垂花开。
过去将来，皆付现在。
陆念情睁开眼睛，轻轻呼出一口气。
结束，也是开始。
从此以后的陆念情，或许会是不一样的陆念情，也许就是曾经的陆念情。
无论改变与否，陆念情都是陆念情。
回雁楼依然是那个回雁楼。
回雁楼不再是那个回雁楼。
有些人还在，有些人却永远回不来了。
二层楼上，聚集了不少人。
过去的数月，宛如数年。故旧相逢，本是一大乐事，落在这般处境里，又能到哪里去找半分喜意。
第一次清醒过来的那段时间，陆念情虽然向萧静姝打听了忘川来袭时的境况，可萧静姝担心他心绪受影响，终究只是简单说了说。陆念情花了足足一天的时间翻阅卷宗，总算对变故前后及大燕作出的应对与所受的损失有了知悉，这才于夜幕微垂之时于回雁楼汇聚了这些人。
这一天，对于陆念情来说，是莫大的煎熬。
他没有选择，只能一个一个去接受身边人的离开。
李彻元死了，蝉羽死了，秋滢也离开了，谁都没想到，那个晚上，她闭上眼后就再没有睁开，还有郁鸾非这般铁血的汉子，以妙真之躯和都市王拼到两败俱伤却终究是没有捱过幽冥的追讨，燕子营里的那么多人，甚至连走的时候都还没有名字，对于他们来说，燕子就是最好的名字。而这些，还仅仅是那一晚，海棠山庄中的伤亡。
到底死了多少人？
陆念情每每想起，都觉得有些窒息。
幻梦中所见，终究只是一隅罢了。
他很无奈，也无力。
他能做的，只有接受。
如果连接受都做不到，何谈开始。
接受了，才能开始，才有了现在这一幕。
除了萧静姝、颜青青，还有红衣、雪墨外，楼中的其余人大多是变故发生后第一次与陆念情见面。他们自然看到了陆念情一头白发，念起过往，多是心伤神哀。而陆念情，未尝不是如此。
少了太多熟悉的面孔。
太多，太多。
陆念情总是将手负在身后，是因为害怕大家看见那深彻的颤抖。
如今的他，便是燕之支柱。
只要他表现出绝对的坚强，大燕才会安稳。
他必须坚强，大燕也必须安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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